暑假已至,不過籃球部因為有那位名叫赤司征十郎的隊長的緣故,訓練沒有絲毫的放鬆,合宿這項活動當然也是一如既往的舉行。
而在不知不覺在這裡也過了一個星期,為期一周的合宿眼看也要進入尾聲,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仿若透明的陽光把人影拉的老長。
一直是在這種時間就起床的赤司,看看掛在牆上的鐘指著早上六點半,相當早,轉頭就看到睡在一旁的眾人,是一張張安詳的睡臉,大概是前一天的訓練太過勞累,大家都還在睡夢中,讓人覺得特別安靜。
窗外夏日的陽光正燦爛,他遠望著外面的天空正藍,他沒有打擾做著美夢的大家,自己往民宿外走去。
「赤司君打算要去哪裡嗎?」
清澈的女聲伴隨著輕巧的腳步聲,緩緩接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直到赤司的身邊才停下。
意外早起的立夏,偶然地在散步途中遇見了對方。
「是啊,所有人都還沒起床,所以打算在附近走走。」
赤司帶領著籃球部的成員們來合宿時,恰巧在這遇見了跟著家裡的人一起來暑假旅遊的立夏,因此偶爾在兩人都空閒時也會像這樣聊天。
「要一起過來嗎?」
瞥見赤司一說完就毫不猶豫地向前邁開腳步的背影,立夏也跟了上去。
兩人一同往附近的海邊走去,一邊就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熾熱的夏天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聽到蟬鳴聲,沒有特別去注意去看走到哪條街上,也不知道是穿過了幾個路口,兩人都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周邊的道路也並不熟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不曉得離民宿多遠的地方才停步。
那裡人煙稀少,雖然有點偏遠,但是視野特別清晰,白色的細沙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有些燙人,微涼的海水拍打著沙灘濺起朵朵柔和浪花,算是一個不錯的觀賞之地,讓人心曠神怡,驅散了夏天的燥熱。
不過此刻,立夏所目見的卻不是對眼前的景色的讚嘆。
擔心的看著身旁的人,立夏突然伸出手要觸碰赤司的額頭,但在差一點要觸碰到皮膚的瞬間,赤司反射性的閃開了。
立夏思考了一下,放棄了那個動作。
「總覺得今天赤司的狀態不太好,要不要乾脆再回去休息一下?」
「為什麼妳會這麼覺得?」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那擔憂的目光,嘴角不禁一笑,赤司發現那如同天空一般顏色的眼睛對自己觀察的蠻透徹的,就好像會把自己完全看透一樣。
「感覺你的氣色有點糟,有一點黑眼圈,而且看起來有些煩躁,不是嗎?」認識了赤司好一段時間,立夏並不認為自己的觀察結果是錯誤的。
才一抬頭就看見赤司的目光直盯著自己瞧,沒有不悅,眼神也沒有因為聽到回答而所閃動,立夏不由得輕輕縮了一下身子。
「是這樣沒錯。」
漸漸的所有人的能力都有了各方面的提升,未來也會繼續變得更強大,總有一天包括他自己,所有人將會超出其他人所能夠追上的範圍,但卻也有什麼東西再悄然改變,這也成為赤司稍稍憂心的一點。
帝光要的不是快樂,而是勝利,然後事情的發展就將會順著那不安的脈絡,一點一點往前延伸,直至真正的分崩離析。
作為隊長的他幾乎可以看見不久後未來。
「因為有很多事情也開始變得棘手了,所以為了調整日程昨天比較晚睡。」
「卻還是這麼早起來散步嗎?」立夏覺得這幾天來的合宿赤司想必也沒什麼機會休息。
「習慣使然罷了,在雨宮提起之前我也不怎麼注意。」
話音剛落的瞬間,立夏無聲地嘆了口氣。
長久以來或許為近在咫尺,立夏始終注視著他,赤司不是那種會將疲累顯露在臉上的人,所以一直很不容易讓人察覺到,雖然在別人眼裡,他還是如同帝王一樣不會被打倒的存在。
在被簡略至三言兩語帶過的話裡,是經過多少理性分析、縝密計算通盤考慮過後才決定的呢?那敏銳的策略性思維所說出的話語隱藏著的實際含意,小心注意著不要理解錯誤,立夏開始慎重的思考。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的沉默,立夏才終於又開口了:
「至今為止有多少人被赤司君所幫助了呢?」
「總能給予適合他人的成長方法,讓他人做出正確的選擇,這樣的強大一直是我很憧憬的。」
最強悍的赤司,最可怕的隊長,但是常常被人都忽略他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的,有時候立夏也會覺得自己對赤司的認識或許還遠遠不夠。
「雖然無法與你所做的事相比,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事。」
「只是、如果赤司君覺得累了的時候,偶爾到我這邊休息一下是可以的喔。」立夏淡藍色的眼中似乎有溫柔的光芒流淌出來,嘴角微微揚起的模樣溫婉極了
向來對別人嚴格卻更嚴以律己的他,並不太清楚要怎麼放下太過沉重的負擔去休息。
但是那或許無所謂了,因為現在他的身邊有雨宮立夏的存在。
待在身側靜靜的陪伴、溫柔的傾聽著的她,讓人知曉無論何時都將不再是孤身一人。
說實話,掛心的事還是很多,比如全中聯賽的前的成員配置和將來高中志願校的選擇之類的,但也許是一直都持續著壓抑的原因,此刻的放鬆根本是以往難以比擬的,感覺上像是被那如同水一般澄澈的色彩洗滌了這壞心情,赤司的嘴角輕輕上揚。
「那麼這句話我就收下了。」
語氣帶著一些溫柔的回答後赤司保持沉默,立夏也不再多言,只是靜靜地、耐心地陪伴著他。
「我說,雨宮。」
「什麼?」
他的手毫無預警的拉過立夏,立夏一時之間還不曉得赤司想要做些什麼,直到那張臉離湊到面前,到連那輕微的呼吸都能感覺得到很近的距離,赤司的手輕輕的抬起立夏的下巴,然後那動作慢慢變得有些曖昧。
注視著那雙承載著不容抗拒的感情赤紅色眼瞳,立夏很聽話且服從的閉上了眼睛算是默許。
在立夏閉上眼睛後馬上就感到唇瓣被輕輕吻住,唇辦柔軟的感覺,那是從未體驗過的感受。
「可以試著親妳一下嗎?」
「……親了以後才問?」立夏遲疑了一下後馬上回答他,並且試圖讓赤司不察覺出來她現在連講話都有點顫抖。
輕輕按著自己的唇,立夏似乎在想什麼,迎上赤司的目光時撇開了頭。
「抱歉,生氣了嗎?」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困惑。」
「是嗎。」
「沒有其他的話想說嗎?」
「什麼?」好整以暇地與雙頰漲紅的立夏對視,赤司微笑。
抬眼看了一下赤司的表情,發現對方還是和平時一樣的神情,用溫和有禮的目光看著她。
彷彿剛剛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一般的冷靜回應,慌張的立夏有點挫敗感。
「為、為什麼突然這麼做?」
「……為什麼呢?或許是因為在這裡世界彷彿只有我們兩個,平常不會說的話也能說出口了。」赤司微微偏過頭,露出淡然的笑容,最後給了一個這樣無法言明有何意義的答案。
「那麼、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立夏疑惑的反問,她不曉得赤司指的到底是什麼。
「關於接下來該怎麼做的問題。」
「還有接下來嗎?赤司君到底還想要做什麼?」
立夏平靜澄澈的眼瞳鮮少的顯現出驚恐,因為她覺得赤司好像很認真的在思考,讓她感到非常慌張,只是沒多久她看見赤司忍不住握拳抵住含笑的嘴唇,似乎是覺得立夏這樣的反應有趣極了。
最後赤司什麼也沒有跟她說,就這樣立夏相當難以理解也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一但赤司不願意說的話,不管怎樣追問都不會得到解答,他會以笑容和其他事情帶過去。
「回去吧,我這邊的訓練差不多要開始了。」
赤司說完,隨後對著立夏伸出了手。
立夏悄悄的凝視著赤司的反應,他似乎沒有收回手的打算。
悄悄的收回視線,臉頰立即浮現了淡淡的紅暈,最後還是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掌。
在他們回去旅館的路上,赤司一直牽著立夏的手沒有放開。
兩人的身影不顧旁人頻頻投過來的疑惑眼光走在大街之中,立夏可以肯定赤司走在街上一定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兩隻手牽在一起沒有言語對話、沒有交流。
但是能察覺走在身旁的那個充滿氣勢的存在、能感到緊握著這手的那份溫暖,手心裡相同的溫度分不清彼此。
「剛才的話題,我並不覺得雨宮微不足道。」沉默了好一陣子,赤司頓然開口。
「欸?」
「妳本來就在不同的起跑線上,那並不是能相比較的。」赤司將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說出口。
「雨宮的強大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吧?」
對赤司而言,立夏陪伴在他身邊這件事,在他認知中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但是卻並不普通,而是非常特別的事情。
而他確信,總有一天立夏將會成為他無畏向前地去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在背後靜靜地幫他處理一切的存在。
「也有通過種類不同但是互補,而讓人變得更加強大的存在。」
「因為以後可以一直一起前進,所以這也不錯。」赤司回頭輕笑,果然立夏露出了稍稍難解的表情。
雖然立夏總是很容易理解事物,但赤司知道她有時候還是不能夠完全看透自己的想法。
「是這樣嗎?」
「當然,我說的話是正確的。」
「我知道了,如果赤司君這麼覺得的話。」立夏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那雙赤色的眼睛裡從來沒有閃爍過的猶豫,那是絕對的自信與強大所構築起來的,令人安心的感覺。
聽著赤司堅定的回應著,立夏仍未注意到他真正的用意,但沒有多在追問,那是她對赤司全權信任的表現。
「吶!雨宮。」
「什麼事?」
「如果明年的夏天還能這樣和雨宮這樣兩人在一起就好了。」
立夏臉上泛起了一點靦腆的紅暈,很意外赤司居然會在意這樣的事情。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往後的夏季之日我們會如何回憶今天的呢?
那個時候,我一定會知道現在這種比憧憬深厚、比尊敬深刻,束縛著我內心的這種有著既甜蜜又酸澀情感的名字。
「不過明年還要來這裡旅遊是不太可能的呢。」
到那時候,不管結果究竟是什麼,至少肯定不會和現在一樣了。
這個瞬間是不會再有第二次的秘密回憶,一起度過的特別夏天就要過去。
此時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再表達什麼意見,他們默契十足地不打破這片刻的恬淡,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種不說話也不做什麼的時候。
「啊!找到赤仔和小雨了。」
遠遠的看到和綠間一起出來找人的紫原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緩緩地過來。
看到這樣的景像,那原本任由他牽著手的立夏,在這時卻悄悄的掙脫。
「練習請加油。」
「雨宮不一起先回去旅館嗎?」
「不了,我先到處走走。」
「是嗎。」
最後他們各自在岔路上揮手告別。
「你是認真的嗎?雨宮的事。」
綠間的聲音在立夏離開後從赤司身後傳來,他並沒有忽略掉兩人剛才那牽著手的動作。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認真的。」赤司的語氣裡是未曾改變過的堅定與認真。
「你到底對雨宮做了什麼?」綠間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並不是為立夏擔憂,這只是有些在意而已,大概是吧。
「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就只是普通朋友了吧。」
並沒有正面回答綠間的話,看著立夏走遠的身影,赤司勾起一抹笑手指撫上了嘴唇喃道。
「沒有什麼反抗呢,接下來也會輕鬆到手吧。」
一定會成為我的東西,所以沒有焦急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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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罕有地還在昏睡中,精緻的面容因為熟睡的關係相比起醒著的時候少了點侵略性,多了點沉靜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最近事物太多過於繁忙,他睡得很深,甚至還做了夢一個十分甜美的夢,他睜開眼的同時嘴角輕輕上揚。
當他漸漸轉醒時候,聽見了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他的身後被門縫的光照出了一條細線。
「不好意思,赤司君讓你久等了,因為比想像中還花時間……」
忙完雜務的立夏一開門便見到趴睡在桌上的人立刻收了聲,有點捨不得把對方叫醒,關上門立夏靜靜的在他身旁坐下,翻著放在桌上看到一半的書。
沉浸這樣的靜謐良久,赤司才終於開口:
「把我叫醒也可以哦。」
「要是讓崇拜你的人看到這麼懶散的樣子,他們會哭的喔。」還未查覺到對方其實早已清醒,闔上了書本,立夏的語氣帶著一些溫柔的回答。
「平時是不會這麼做的。」
七月中旬,暑假又將悄然而至,學生會的工作早在前幾日便早已大致完成,所以其他的人完全沒有需要過來的必要,況且……
「雨宮在身邊能夠讓人覺得平靜,所以才想稍微懶散一點。」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有些微妙,赤司微笑的臉龐讓立夏的心彷彿整個要燃燒起來一樣。
「那麼接下來就請不要那麼勉強自己,赤司君總是努力過頭了。」
「已經不會了。」
赤司輕輕閉上了雙眼,他其實很享受立夏說話的聲音,如同歌詠般聲調清澈輕軟,語氣也被放得很溫和。
「剛才也做了一個好夢。」
「是嗎。」
「是啊,也和夢境的誘惑戰鬥了一番呢。」
「赤司君的話能贏吧?」剛說到這裡,立夏輕輕的笑了,只是因為對話題感興趣而單純的開心。
「當然,雨宮把我吻醒就能戰勝誘惑了。」
聽見了赤司的話,兩人又互看了彼此一眼,立夏臉頰被染上了紅暈而羞赧地低垂下頭顱。
她側過身對上那一對赤色的眼眸,仰起頭留下一個極輕的吻,這個吻輕且溫柔,一觸即走,如同夏季夜晚恍若幻覺的微風。
「……這樣就可以了嗎?」立夏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要爆炸了一樣,沒有辦法面對笑得臉優雅從容的赤司。
「嗯,謝謝。」
學生會室裡片刻的時光結束,兩人走出了課室經過空無一人的走廊,往教學大樓底下的門口走去,遠方落下的夕色照進了教室,為一片廣闊的天空加添色彩,透過門口進入眼簾內的光芒也不禁讓人感到眼睛有些刺痛。
「話說,赤司君剛才到底夢到了什麼呢?」
在學生們所使用的鞋櫃前,立夏緩緩的換下了室內鞋,把室內鞋放進掛著名字的鞋櫃裡。
「以前的事,有次合宿時遇見了雨宮,還記得嗎?」
「嗯,後來到海邊散步那次吧,我還記得。」
「我大概在那時候就喜歡著雨宮。」
赤司語氣和眼神都一如既往的平穩,沒有任何強硬的用詞,彷若只是單純說出事實,卻讓人覺得不容置疑。
而立夏怔怔的看著對方,一瞬間明白了赤司到底想要對自己表達些什麼,他們一直是隨著那難以言喻的情愫的牽動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每次處於事後赤司也只會用平常的態度對待她,現下反而讓她覺得有些窘迫,也懷疑之前自己為什麼這麼遲鈍,沒有去理解赤司那些溫柔行為的意義。
他稍稍傾身指尖若有似無地探尋著,而後牽住了立夏的手,很快便變作交握的模樣,不是拉住手腕,也不是單純地握住手掌,而是篤定的十指相扣。
「妳那清晰頭腦與敏銳的洞察力為什麼就是對自己不適用呢?」帶著紳士的笑容,嘴上說著不饒人的調侃,但動作卻無比溫柔。
一般來說,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對另一個人做那些親暱的舉動和說那種曖昧的話吧?
「至少能夠理解我說剛才那番話時的心情吧?」
染紅了立夏臉頰上的紅暈投映在赤司的眼裡完全表露無遺,而赤司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而沒有催促,但是無法言喻的緊張卻加速侵蝕著所有神經。
盈滿著喜歡這份心意的情感毫無間隙地重疊,一邊整理著思緒,一邊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對方,立夏摸著跳動的心口輕語認真地回應:
「……這種的心情,我一定也是一樣的啊。」
夏日的晚霞如火焰般一直燃到天邊,遲來的蟬鳴將空氣撩起了一絲喧囂,悶熱的夏季,連呼出的每一口氣都變得滾燙。
立夏抬起頭與他視線相接,她眼裡的蒼穹浸染著赭色,赤司看見她的眼底泛著柔和而坦然的微光,而她眼底的溫柔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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