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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文慎入
※原創女主慎入
※無法接受的人點右上角的小叉叉((各種玻璃心不好意思,謝謝合作
【精神病三十題】17、移情
※黑歷史的短篇同人文劇情改編
※現PARO設定
※乙女到我自己都很吃驚
00.黑白瑪莉論證(Mary's Room)
瑪麗是一位才華橫溢的科學家,但對她而言世界就像黑白電影,她無法分辨其他顏色,但擅長視覺的神經生理學,只要關於紅色這個她的畢生課題,她就能獲取有關發生事情的所有物理資訊。
換句話說,瑪麗知道有關色彩科學的所有知識,但從未體驗過色彩。一旦她體驗到色彩,她會學到什麼新東西嗎?
Mary's Red shadow
01. 名瀬 椿(なぜ つばき)
繞過訓練所佔地有些大的面積,筆直地朝向最深處走去,就可以看見給訓練所教師使用的特別棟教室,雖然並未將這地方當成禁止進入的區域,但一般學生也並不會去靠近,這老舊的別館也常常在學生之間掀起各式各樣的謠傳。
站在走廊上頭,女人毫不猶豫地走到了房門前,舉起手,在那扇門前敲了幾下。那聲音聽來完全不急促,就只是重重打幾下而已。
好一陣子都沒人應門,又再試了一次,卻還是一樣的結果。
「不會掛了吧?真可怕,刑警果然是高風險職業……」
正當她在感嘆的時候,這次終於有個腳步聲走過來了。
「誰死了啊?」
「呀!狡嚙。」像是沒有聽到那冷聲的質問一樣,女人笑著打了招呼。
「妳啊,也該好好用正確的方式稱呼老師吧?」
「說的也是,我也比較想叫你慎也君呢!」
被稱作狡嚙慎也的男人淡然的嗓音仍然沒什麼起伏波動,冷淡的開口:
「來這裡幹什麼?」
「……啊、來確認生存的?」好像沒有想過對方會問,她遲疑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詢問似的開口。
沉默的望著對方的臉一陣後,下一秒狡嚙決定關上門。
「呀!別別別!我開玩笑的、開玩笑嘛!別那麼幼稚,你是小學生嗎!?」那站在門外的人用手頂在門板上,不讓他關上門。
突然狡嚙將門全都打開,這一開門本來在門外施力的人在就自然而然地順著門向內去的力道栽了下去,狡嚙則毫不意外地穩穩接住了倒進懷裡的人。
「妳這傢伙老是喜歡胡來啊。」
「說別人沒有好好稱呼你的名字,自己也一樣嘛!用傢伙叫人也太失禮了吧?也好好稱呼我啊!」
懶得和她辯駁,狡嚙直接的詢問:
「為什麼這麼清楚我在校的時間?」
「這個嘛……大概是愛的力量吧?」
但對方倒是挺不領情的。
「那就用這個力量好好給我在上課保持清醒。」
「啊、被發現了?」
「妳哪來不被發現的自信?」
「現役刑警真可怕啊……」
「是妳自己太明目張膽了。」
「嗚……對不起。因為你說話的聲音太讓人安心了嘛……」
並沒有真的想責備她的意思,卻看見她低下了頭,說話的語調難得顯得有些心虛。正想要開口緩頰,但對方卻突然笑了起來。
「但是、嘿嘿!也就是說老師上課的時候非常注意我呢!因為被我吸引了也沒有辦法。」
對這個女人果然不能太客氣。這麼想著,狡嚙用力的狠狠的捏住了對方的臉。
「痛痛痛!真的會痛啦!」
「當然吧?不會痛還算處罰嗎?」這麼說著,手邊也更用力的捏著她的臉。
「噫、噫呀!體罰是犯規的,我反對體罰!」
「哦?還挺義正言辭。用英文說來聽聽。」
「I am against corporal punishment!」
「很好,還算對的起妳日東第一名畢業的成績。」
「我已經說了,可以放開了吧?」
「我沒說過說完會放手吧?」
「那你叫我說這個幹嘛!?」
想當然不管說什麼,他都是置若罔聞,直到他心滿意足這舉動才停了下來。
可能是皮膚白皙的緣故,被捏過的臉頰紅的特別明顯。看著對方摸了摸被自己掐紅的臉頰,狡嚙突然笑了起來。
「真紅啊,我有這麼用力嗎?」
「當然啦!每次都對我這麼過分。」這麼回應的聲音有一點點憤慨,還有一點點莫名的委屈。
「對老是喜歡在別人課堂蹺課睡覺的傢伙,已經很客氣了。」
「那是──糟糕!打工要遲到了。」瞥見室內的時鐘,她趕緊收拾東西,急急忙忙抓起背包。
妳到底是來幹嘛的?抱持著各種疑問狡嚙向對方的背影詢問:
「吶、妳偶爾會說的狡嚙是什麼稱呼方式啊?名瀨。」
這句話語音剛落下,他馬上敏銳的察覺到女人露出了有點脆弱的表情,但那很快就消失無蹤。
很快的她以一個淺笑回應:
「老師你別的名字。」
彌谷七槻,20歲,此世之名叫名瀬椿。──即是所謂的具有不同世界自己的記憶之人。
02. 弥谷 七槻(やたに なつき)
夏季的深夜被曝曬了一整天的路面仍然餘熱未散,白天光輝的城市萬籟俱寂。──準確的來說,安靜的只有這裡,連食用水都被輻射汙染,徹底被捨棄的廢棄區域。
『獵犬五號妳現在在那裡?』
聽見無線耳機傳來監視官先生的聲音,七槻隨口回應:
「這不是很認真的在工作嗎?」
在街頭奔走著,狩獵著和他們一樣被神諭遺棄之人。所謂的工作。
『別一個人亂來。』此時獵犬三號先生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真過分啊!不想被你說。才沒亂來,我很敬業的在──終於追上了啊!」
忽的,視線一轉,她的目光落在街道死巷內那處,一個女人顫抖的縮在角落裏。
潛在犯這種東西在這個年頭司空見慣,這種場景倒是得不到什麼太大感觸。
那女人開口低聲說了什麼,一瞬間七槻以為她在求饒,但在她重複第二次時,她才聽清楚。
「用妳手上的槍射擊我啊……已經夠了、這個世界……」
監視官先生的聲音從耳機傳來,她沒有去細聽對方說了什麼。
那些猙獰的、慘烈的,沒有得到良好護理而分外深刻的傷痕不適時的被揭穿。七槻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惆悵。
帶著同為潛在犯的那種無可奈何的同胞之情,她柔聲的說:
「是呢,那麼就好好的在不同的世界好好的活著吧。」
這麼回應著,一邊準確俐落,幾乎只是一瞬間就做出了結。
沈默的凝視著地上化為碎末的肉塊,血液的腥臭氣味。最熟悉了不是嗎?
不想在執勤的時候,被對方控制不住的情緒瞬間響,首先果然還是感情和自製力都足夠才行。
這時她才對斷續向她投問的監視官先生回應:
「這裡是獵犬五號,目標已經清除。」
『那麼快點回來,還有彌谷──」
「瞭解。」
而另一邊宜野座接收到訊息,給予指示後,本來還想說什麼,卻被更快的切斷通訊,只能化為一句:
「真是的,老是不把人的話聽完全。」
從邊緣地帶回到市中心時,時間已經挺晚了。
踏入宿舍,連換衣服的力氣都沒有,有些疲倦地抱住了被子。
沉靜一陣之後,七槻連頭都沒回,仿若自言自語的說了句:
「好歹也打聲招呼吧?」
「……打擾了?」
仿佛在等待吐煙的空檔,才散漫的回應。沒有征得許可,難道這樣理所當然的出現,在他來說才是道理?
「……那算什麼?」
聽的出她話裡趕人的意思,沒有理會她的找碴,狡嚙只是默默把人從床上拉起,當然對方倒是一點都不合作。
「等、你做什麼!?」
「也好好的把血擦乾淨再上床啊。」
「有什麼關係,這本來就是我的房間,所以──」
「別像小孩子一樣說些任性的話。」
不知道從那抽來一條毛巾,幫她擦拭臉上沾染的血跡,狡嚙一邊說著:
「我可不想睡在血跡上面。」
想要辯駁,卻覺得還欠缺了些什麼,揀不出任何話來說。只能老老實實的任由對方動作。
忍不住嗅了嗅那煙草的氣味,那是能讓人沉靜氣味。
自從淪落為潛在犯,已經很久沒有對人撒嬌,但此刻心中卻有些軟弱。自己今天變得無理取鬧,七槻承認。結果終於還是在他溫柔之下將自己的脆弱一展無遺。
「如果在沒有西比拉的世界,我們會怎麼生活呢?」
「會在正常的出生,會在一般的家庭成長嗎?」
「不過,以前的世界也有不稱職的父母吶!可是大概不會讓小孩子連機會都沒有就被宣判了吧?也許還有機會倚靠自己的力量走上正規……」
七槻不知是解脫還是釋然地自語,語氣很平靜,仿佛這件事已經成了自己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一部分。現實太過殘酷也太過沉重,再沒有什麼值得爭辯。
「啊啊、可是……那可能會變成和你還有大家都無法相遇的世界。畢竟包括我在內,大部分都不想成為員警的吧……」
無力反抗這沉痛的命運,但也不願意忘記你。社會的不適合者們所過的夢,在黎明之前就已被碾碎。
「如果是不能遇到的世界,那樣我也很討厭……」
狡嚙動作刻意的放緩,他正等待著,等待著七槻真正想說出口的話。
「從見到第一眼開始,我就已經知道結局了。所有事情都……」
──下一次要是誰都不再有背負的出生,說不定也會變得幸福吧……
******
坐在在不大舒服的會客沙發上,狡嚙看著手上的書,卻被外面有人用力敲門的聲音給打攪。他起身將房間反鎖起來的鎖頭打開。
看著她如入無人之境般拉開門,狡嚙順帶又補了一句:
「妳一向不怎麼老實啊。」
七槻把身上薄外套脫掉,試圖把外套掛上衣架,但是那架子的高度對她來說異常的高。她努力把手伸長,無法觸及衣架的頂端,她踮起腳平衡不穩的身體顫抖著,依舊還是差了一點。
最後狡嚙接過那件帶著和那人身上一般的香味的外套,越過她的頭頂,把衣服領子處勾上去。
狡嚙順帶的把門關起發出了喀搭的聲響。
「妳想怎麼樣?」
「我想說你還沒吃飯,想要和你一起悠閒的過呢!」七槻笑著舉起手中的盒子,嘴角含著一抹笑意。
「妳沒有能一起吃飯的朋友嗎?」狡嚙冷不防地就給她潑了桶冷水。
一點也沒有因他的拒絕而灰心,反而繼續說道:
「別這樣說嘛!總是一個人很無聊吧?」
「妳是會害怕寂寞的類型嗎?」
「嗯?我無所謂啊?」七槻的態度總是如此,有或沒有人陪伴都隨性。
遠離本校舍,午休時的所有喧鬧聲都遠去,校園安靜許多連樹葉搖晃摩擦的嘈雜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稍長的頭髮披在肩膀上,視落於桌面上午餐的那張側臉,果然美極了。
七槻長得十分出眾,是屬於站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能認出的美人,而且她皮膚特別白,陽光照射下甚至會讓人覺得有透明感的錯覺那種。剛開始得知她要成為刑警時,他也很訝異。
狡嚙抽出一支香菸,低下頭點燃。
「怎麼?」會這麼問都要歸功於她看向香菸的灼熱目光。
「你吸菸呢!說來有時也會聞到這個味道。」
「啊啊、朋友是重度菸癮者,不知不覺也學會了。」
「這樣啊。」
「妳討厭的話就不抽了?」
「嗯?」
因為那是一種獨特的氣味,不是能討論上喜歡或討厭的東西。是不同時空下共同、記憶中的氣味。
「不、果然還是喜歡吧。香菸的氣味。」
自己的聲音比想像的要柔和,讓七槻有點驚訝。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也是一臉意外的表情。
「說到受人影響,我也是聽了日東的老師進訓練所的呢!」
「無法想像啊。」言外之意即是:『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嘛!你也知道我主修心理學,記得當時也正在研究犯罪心理學。可能是因為這樣,系上的老師跟我說了個故事。」
「故事?」
「說是以前日東第一名畢業的前輩,不過記得應該是社會科學系的吧。本來也是像我一樣沒有特別想進路的方向,後來突然選了公安覺得工作。聽說現在在縣警本部也過得不錯。所以我想看看他是麼樣的人呢!」
沉默的打量了對方一陣,好一會兒都沒人開口回話。狡嚙深深的吸口菸,然後將煙霧的吐出。這時他突然開口:
「所以妳對現在對前輩有什麼感想?」
「嗯?感想?現在?……欸?欸!?所以說……不會吧?社會科學系的前輩!?」
聽到問話七槻還透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不太瞭解對方指的是什麼。一瞬間會意過來後,因為太過訝異,七槻接話的時候也變的遲疑了。
沒有回答,但看到對方仍然一臉淡然的吐煙模樣,七槻覺得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雖然那男人一直是這個表情,但她總覺得他好像很自得其樂的樣子。
本來就知道訓練所這裡的老師都是現役警官,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對方在縣警本部工作。
當七槻陷入自己思考的時候,對方突然問起:
「那個老師他抽菸嗎?」
不知道問題是什麼意義,但她還是試著回憶了一下,但學校裡基本上是一個非吸煙的地帶,而且他們沒什麼私交,也不是會在校外見面的關係,所以如果要問那個老師是否是吸煙者,她也只能回答: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呢!」
「是嗎。」
「話說回來,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有,只是覺得妳還挺喜歡這個老師的。」
雖然與他感到擔心的相比,她這種想法似乎相當微弱。
「是這樣嗎?」
「完全沒有自覺啊。」
七槻側著頭,腦袋仔細的思考。然後才回應:
「是啊。啊、不,但是お姉さん很可能注意到了。」
「お姉さん?啊啊,是指志恩吧。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嗯,難怪說這件事的時候她一臉曖昧,還被問了『喜歡那個老師嗎?』,那個時候倒是沒想那麼多。」
現在依然沒有想那麼多吧?她只想到了話的本來的意思,但他已經注意到那隱含的意味。她當時所指的『老師』肯定不是指那位心理學系的老師吧。於是狡嚙調侃道:
「這種時候出乎意料地遲鈍啊。」
將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在了那頭蓬鬆柔軟的棕髮上輕輕撫摸,七槻從那雙帶著些許笑意的眼裡看出了熟悉的寵溺,臉上泛起了一點靦腆的紅暈。
──啊啊,果然這個人……
嘴裏時常叼著的香菸,說話的時候將香煙拿下來,周圍時常都是淡淡煙草的氣味。
從不知名的世界,荒謬的事情如是真切地發生著。穿越無法理解也無人試想的時間和空間,思慕遠道而來。
像是理所當然,又不是那麼天經地義,像是本就屬於自己,又不像出自自我的執念。
時而強烈愁苦、時而柔和感傷、時而甜蜜妥協、時而退讓思考……他們用情致深,卻又無路可尋。
在盡數化為灰燼之後,多層次複雜的情感表現讓她陷入了混亂,她已經無法區別彌谷七槻和名瀨椿的情感。承載著兩方記憶的人生難以想像的沈重。
「名瀨?」
啊啊、這個稱呼彌散開來的是並不拐彎抹角的疑惑,無論何時都能帶她回到現實。
──眼前的人並不是你,對吧?即使聲音、動作、還有微笑的樣子這麼相像……
一雙眼睛清亮,卻又帶著一種奇妙的情緒。狡嚙也注意到,今天七槻不太對勁。
「……我說妳,該不會把以前的男人和我重疊了吧?」
被對方一手掐著臉頰兩側,七槻急忙擺了擺手說道:
「不是不是!我什麼時候有以前的男人了!?反、反正……好像、不是?……不是,好像又不完全對?」
細想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七槻的聲音轉弱,事實上她也真的好像找不到能辯解的話。
「到底那個?」
維持著那個姿勢,靜靜注視著她的樣子。那目光有著似曾相識的稀鬆尋常,讓她面上閃過一絲波動。
就像那日的夜裡,被溫柔地安撫著,沉默的聽她說了半晌,才答了句:
『誰知道呢?人的緣分意外的很深,這個世界以外的數量之類的也是未知,就算不是全部,但是在此世的傢伙們大概也會在某些地方在遇上吧。這是──』
思及至此,像是不受控一般,她認真的回話了。於是事情的原委很快就被和盤托出:
「……不完全對也不完全錯,吶!稍微聽我說一下吧。」
「就算覺得我是危險的傢伙、腦子壞掉的妄想症,或像是笨蛋或說謊一樣,也不要生氣或笑出來。我所相信的、稍微有些浪漫的話語。」
03. 狡噛 慎也(こうがみ しんや)
我所認識的狡嚙慎也,公安局刑事課一係的執行官前輩,獵犬三號先生,是個一眼看起來就覺得自由散漫又冷漠,實際上卻是執著又以極端自律束縛著自我,隨時等待著清算自己人生的人。
非常的強悍,意外的又比誰都熱血而且胡來,一直都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
解釋完七槻小心翼翼地轉著眼珠望著陷入沉默的男人。聽完之後什麼都沒有表示,弄得連她也緊張兮兮,仿佛生怕他開口講話。
──啊啊、不行了,要是被嫌惡的話她一定承受不了吧!
「所、所以說,這是開玩──」
抬頭對上男人的視線,瞬間她像是著了魔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在對方認真的思慮神情下,誤導的話語沒能順利傾吐。
在不知不覺當中,那面因為恐懼害怕而築起的那面用來阻隔所有期盼與信任心牆,在他的真誠當中被漸漸崩壞。
「所以說在別的世界,妳『彌谷七槻』和常說的『狡嚙慎也』這傢伙是戀人,然後一直以來妳將我帶入了這個人?」
「嗯。」毫不猶豫的肯定。
狡嚙深呼吸,好好的沈澱消化這個信息。然後問:
「有什麼確證嗎?」
「這些話的確證、只有……我這麼想而已。」
「所以只是某種類似知識的東西而已嗎?名瀨那是──」
──我知道。那種事情我都知道的啊!可是……
「可是!真的一模一樣啊……聲音、動作、吸煙的動作、生氣的樣子、笑的樣子──」
「但是我並不知道。」
過於直接的話語,瞬間七槻停頓了下來。
「就算妳的話是真的,妳真的是『彌谷七槻』,而那傢伙、妳所認為的某個世界的我和現在妳面前的我有多麼相似,那傢伙並不是我。」
像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七槻什麼都無法回應。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啊!這個世界殘留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嗯。」七槻露出一種理解卻也無能為力的神情。
「名──」
「如果!人類是透過記憶和感情創造的話,我毫無疑問就是『彌谷七槻』。」打斷對方的話,七槻的神情忽然浮現出一點奇怪的歉疚。
「名瀨椿當然也是存在的。但是什麼都不知情的你,並不是『狡嚙慎也』。」
喜歡另一個人,是身為個體的權力,是誰都沒資格不允許的事,但是相反過來一定要對方也同樣喜歡自己,就不再佔著道理。
這當然是官方說辭。私底下,發自真心誠實的說,她已是思念萬分。
雖然早已不相信對方能想起什麼,但心底隱隱還藏著些僥幸和期盼,希望有一天夢裡那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能變成理所當然。
午後的空氣仿若凝結了一般,連氣溫都像是驟降至冰點。
苦痛、酸楚、可笑,還有很多負面的情緒,瘋狂的從血液中湧上心臟。在這空間裡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再也不屬於彼此之間共有的記憶,痛苦地令人難以言諭,哀愁至極。
「我知道以物理主義來說,這是事物實質與表相的差異。我可以說我知道關於『狡嚙慎也』的一切,或許跟你說的一樣,比起記憶說不定用知識來稱呼更為貼切。因為在第一次見到你我才知道大部分的人看到『你』是什麼樣子。」
知識能告訴我們何以有關,何以無關,如同黑白瑪麗的論證,她知道一切有關紅色的知識,卻不知到『紅色』一般而言是什麼顏色,在她眼中只是黑白交織成的陰影。
因此,當在瑪麗無色的世界注入了紅色,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她眼前,她能坦然的說出她得到關於色彩的新知覺嗎?
「雖然我也很想理所當然的說自己終於『知道』你,但事實上人性對於可想像和知覺的心智經驗設下了許多的限制。這是與生具來就有的內在感受,還是我能任意想像揮灑的情感?我比想像中的還要分別不出這麼細膩的區別。」
「我的基因也好、細胞也好,從血液到指甲,每一寸都在闡述著『喜歡你』這件事情……」
「那麼、妳希望我之中也有『狡嚙慎也』的基因和細胞呼應妳嗎?」
總是令人安心的沉穩嗓音,但是現在這種安心卻讓她感覺到痛心。
「名瀨(なぜ)?」
望着沈默不語的七槻,她眼底深邃之处不知飘荡著什么,感覺她刻意的將神情藏起在劉海的陰影之下。他只能看見緊握的手指、縮瑟的肩膀,及垂落的頭髮。
透過起身走近細微聲響,察覺他的動靜,讓七槻緊張地手簌簌顫抖
狡嚙伸出手想要觸碰,卻感覺到沾染在指尖,那濕潤的、仿佛反射著內心所有苦澀的透明液體。
心臟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自胸腔深處沉沉鈍痛起來。
「我不知道啊……但是、從見到第一眼開始,我一定就知道的結局了……」
名瀨椿可不像彌谷七槻一樣經歷過無數的磨練,雖然共有著同樣的一切,但相比起來卻稚嫩脆弱許多。
「這份思念、心痛是誰的?我已經不知道了……我也想問為什麼(なぜ)啊……」
04. 関 慎也(せき しんや)
第一次他理解對方所說『比較想叫他慎也君。』的含意。
原來她所一直在煩惱的是這樣的事情。
殘留著在地面上的淚滴乾涸後,至此再也沒看見她出現在辦公室。自那天後,他們不曾在私下見過面。
彷彿想就此切斷他們之間那樣的關係似,想撇清一切,想告訴他,他們之間不過只是單純的師生關係。
客觀地講,她已經躲他已經躲了差不多一週了,也差不多到能忍受的極限了。
認識這女人這麼久,她一點都沒有變過。依舊任性得要命,老是喜歡自作主張、依舊是令人難以捉摸的高傲個性,然而這樣的人,有時他也想問究竟自己栽在什麼地方?
沒錯,其實在他內心早已經明白理由──他喜歡名瀨椿。會想問關於『狡嚙慎也』和那個心理學系老師的事情,也就是這麼單純的理由。
雖然不是什麼值得褒獎的事情,或許就像她說的,因為被她吸引了也沒有辦法。
但是那般愛笑的她,如今卻因為自己而哭了……
──希望我之中也有『狡嚙慎也』的基因和細胞呼應妳嗎?
答案不是一目瞭然嗎?說出口的是理所當然的廢話。
想著讓她能夠放下防備,坦白的說出自己的困惑,懷抱著過度的自信,想著只要是她的回答的話,無論如何一定能夠接受。
結果一切反倒如她所預料。因為知道話一出口自己永遠再沒有機會,誰都絕對無法認同。所以即使一直想要誰能夠理解,卻不願意讓別人接近,寧願自己承受著,偽裝著。
雖然他也常常惹他那位學生時代就認識的友人生氣,但只能說那都是源於自己的不成熟。
但是一不小心就順著對話的氣氛,遷怒於對方,懷著惡意的貶損,說出傷人的話語,是純粹的蓄意傷害,是無法辯駁的惡劣行徑。
差勁透了。他想。
她和那段記憶之中的人太過親密,所以才希望那只是對她自己的誤導。感覺到自己的不悅,而他很清楚這就是所謂的嫉妒,只不過還真有些訝異。
「啊啦!只有慎也君你一個人嗎?」金髮御姐探頭進來,左顧右盼之後詢問。
「怎麼了,志恩?」
「剛才椿醬問了你今天會不會去訓練所,我還問她要不要過來呢!」然後她一副很失望的說道:
「我還以為她會在這裡。真是的!虧我這麼期待。」
想當然是不可能會在的,那傢伙現在肯定是不想見到他,想挑他不在的時間出現,才會問出這個看似一如既往的問題。
「課表原來是妳告訴她的啊。話說,別隨便讓人進來本部裡面。」
「有什麼不好?椿醬總是很開心的在詢問你的事情,我都要吃醋了呢!你看。」
將手機螢幕的畫面轉向他,照片裡那張漂亮的臉上原本總是活潑開朗的神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有些羞澀的表情。
糟糕、這傢伙到底打算可愛到什麼程度啊?總覺得看見這笑容,心情也漸漸的緩和下來。
但是……
──我的基因也好、細胞也好,從血液到指甲,每一寸都在闡述著『喜歡你』這件事情……
那無聲落淚時的脆弱,感覺上只是在宣洩著,那快要溢出內心的思念。
只在一瞬之間,他又被午後的那種疲倦給包裹住,整個身體都變得沉重而空洞。
不管什麽事情都想正面去碰撞解決。一直以來都當成是貫徹自己價值觀的一種體現。
但是結果卻是狠狠地傷害了對方。
見對方似乎深沉了些,金髮御姐的表情倒是明顯的轉為笑容,帶了點惡作劇的味道:
「『名瀨好可愛,好想抱到懷裡又摸又揉啊!』」
「喂、妳在給人配什麼亂七八糟的音。」
「冷酷又悶騷老師的內心戲啊!可不是只有椿醬才每次說訓練所的事情,才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哦?師生戀這種玩法意外的很刺激呢!」
他也明白她的存在是那樣的不同,但結果卻事與願違。他緩了緩情緒,平靜地道:
「那傢伙期望的不是這種東西。」
「看來那孩子倒是找到難題讓你煩惱呢!」
他知道要達到她真正期待的結果很難。她的記憶被佔據了太多,銘刻了太多痕跡,根本無法遺忘。
不管好壞,稱呼她名瀨椿也好,彌谷七槻也罷,也太過專一,太過純粹了。
「怎麼?你們在談女人的事情啊?光留哥哥我倒是可以介紹給你。」
更麻煩的人不適時的出現了,於是他選擇保持沈默。
「才不需要呢!人家可是認識了超可愛的女孩子。」
「超可愛的女孩子!?」
「是個還未滿20歲,青春洋溢的大美人哦!」適時的她又補上一句。
「未滿20、什麼時候?在那裡?話說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啊?」
因為香菸的關係,一開始他以為那傢伙單純的非常喜歡這個氣味。隔離開了這兩個人可能相識的機會,出於什麼心態自己很清楚,但他沒有正面回應。
「是訓練所的學生。你沒必要知道吧?」
「不過兩個人好像進入某種微妙的時期了呢!」
「你這傢伙搞上自己的學生啊,該不會……扭曲的教育啊。」
不瞭解狀況的男人和搧風點火的女人,他得在話題越來越偏之前將話題下個停損。
「不管你想到了什麼,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都沒有否認有喜歡的女人這回事啊!光留哥哥一瞬間可以說是很欣慰了。
「我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看來不過你很喜歡那個女人?」
「啊啊,非常。」
「那麼對方呢?」
「可以說似是而非吧。」
「啊啊、可惡!我也超想體驗一下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微妙距離感啊!」
「所以說──」
「所以說、如果離開與前進同樣困難,那麼像剛進入公安局那樣,跟個笨蛋一樣義無反顧的向前衝,這樣比較適合你吧?」
「我倒沒有什麼能擺架子教導你這種精英少爺的知識,但是我啊!超喜歡女人的。所以對我來說要是身為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什麼困難都給我好好扛下啊!」
被這麼訓誡心裡有一股不知道到該怎麼形容的感覺。
雖然記憶在她身上落下的枷鎖,絕不可能輕易解開,也不知道她會如何看待主動送上門的替代品,但無所謂,逃避或是事後後悔並不是他的風格。
「哦哦!怎麽,決定出手了?」這麼說著語氣中有著很重的調侃意味:
「你也是該有個女人了,不過憋了這麽久那玩意還能用嗎?小少爺。」
「是男人就不顧一切把椿醬推倒吧,慎也君。」
對兩人的起哄沒有回話,不過他倒也不急著刻意解釋,跨步越過了兩人身旁。
「切!那傢伙居然連吐我們槽都懶啊。」
「這不是聽你的話去找女人了嗎?」
「真是、到底有多麼死腦筋啊!那傢伙回來應該要好好感謝我一下。」
******
穿過相對來說安靜得多的特別棟教學樓的走廊,推開其中一間教室的門,果不其然在裡頭看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個身影。
「狡──關、老師。」
「不用勉強自己改變稱呼也可以。」
「不、這樣就好。我只是來整理東西的,馬上就會離開。」女人臉上的表情明顯是驚愕,但隨後卻勾起了抹苦笑。
接著兩人陷入一陣對視無言的沉默。
「那個……我很開心哦?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雖然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喜歡你。」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有責任改善這尷尬的局面,她有些遲疑的表示:
「可能最後對我來說還是不能區分是誰的事情,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做到分別你們對你來說這件事,就變成為了一己之私欺騙利用你了呢……」
「對不起,不能在一開始就好好傳達給你。」
正以為話題已結束,沒防備對方忽然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椿、不,叫妳七槻會比較好嗎?」
女人的手腕比想像中還要纖細。碰到的瞬間感覺到她微微顫抖。
對於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的女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他的雙臂越過那削瘦的肩,稍稍施加力道,整個嬌小的身軀便毫無防備地落入了厚實溫暖的懷中。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困窘,明明這種情況下該說些什麼他都明白,向她道歉,向她解釋,向她告白。最少也應該先說些向她道歉之類的話。
當然這些都是理想狀態。如今的他,所有該說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狹窄的空間氣氛一下子曖昧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已經先說話了:
「我已經完全搞不懂了啊……為什麼?『名瀨椿』已經讓你幻滅了吧?因為一直把記憶的感情轉移到你身上……」
「那算是彼此吧,說到圖謀不軌大概也是半斤八兩。」
總是和他人有些距離,平時就對別人的事情都很敏銳女人,每當談到一些她很喜歡的話題時,總會露出很幸福的表情。有時會變得有點孩子氣這點他也非常喜愛,於是開始有了私慾,覬覦起如果順利的話就能將人佔有。
「我也必須向妳道歉啊。」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時我指責妳正透過我,看著一個不是我的人,結果我也只是透過妳,看著我理想的『名瀨椿』而已。」
「我不懂……」
面對陷入混亂的女人,他還是平靜的訴說著。溫暖的手指輕輕摸了摸對方滾燙的面龐。他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這個女人的一切是真實的,所以椿也好,七槻也罷──
「這就是我的答案。」
她從對方開口的刹那就被那個低沉的嗓聲怔的反應不過來,只能啞著嗓子柔弱弱地道:
「慎也、君……」
「嗯。」
確實的深愛著對方,感情一日、一日更加的沉重,重到連自己都覺得壓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想要得到彼此的全部。她記憶中的七槻是這樣,狡嚙亦然。他們也同樣的重蹈覆轍。
這是一個她完全無法想像的想法。那就是說……
「你覺得和我……這樣隨便做出決定就好嗎?我或許也不知道能不能坦白的說出,我真的知道了紅色是什麼啊……」
「當然。這是──」
『刑警的直覺。』
「刑警的直覺。」
像是讀了她的夢境一樣,沒來由的、謎一般的自信。比起什麼都能撫慰她的心。
「為什麼你……」
一瞬間緊緊跟隨的記憶的復蘇了,但是那樣的東西一眨眼就消失了。
比起記憶,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人。
「妳說的那是黑白瑪莉論證吧?確實,妳透過那個記憶苦惱也為此這個而經歷痛苦,可能改變了人生,因此喜歡上了我。」
「就是這樣吧!?雖然你並不知道,可是平凡的出生、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因為被某人吸引而愛上對方,正是『彌谷七槻』的夢想啊!吶……是無法接受的吧?」
身為科學家的瑪麗可以從物理的角度全盤掌握紅色的特性,但是她卻無法用她的知識說明『紅色』是什麼樣子。無論她有多麼龐大的科學力量支持,這是無法透過知識所獲取的。
所有物理資訊可能只是早就存在的東西。
「那些由『名瀨椿』的自由意志所構築出的心路歷程和記憶,也應該受到重視吧?」
以存在感受性和對抗物理主義的知識論證,如同她對在記憶中傳承下來的回憶,無論知識經驗再怎麼完整,也無法解釋人的心智體驗。
「……可能會和這個論證一樣永遠沒有解答,註定要不安一輩子了哦?」
她自己也知道身上還有很多謎團,還有很多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麼我就作為妳論證的對手吧?」
在看到這樣的情況下放鬆表情,溫暖和話語讓她心驚,瞬間失去了言語。
「只要這個論證存在,演繹和歸納推理的證明過程是必須的吧?」
遺憾的是,雖然充滿了不合理和不自然的地方,但她無法回覆任何事情。
就這樣,平靜但是又確實被逼的無路可逃。
她也順從的抬手抱住了男人的後背。
從身體到心都無比劇烈地動搖起來。
那些交織的無措、歉疚、思念、祈願、甚至是無果的戀情,散落手中。
被浸染了,都是這個人的色彩了。徹徹底底的。
──啊啊、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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