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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三十題】26、味覺障礙/異食癖
パルテノペー=帕耳忒諾珀，賽壬其中之一，食人海妖，據傳說深深地愛慕著奧德修斯
「……老實講，你說喜歡我，其實是在對最喜歡的沙包排名吧？」
耗盡體力的練習之後，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的七槻輕吐出她由衷的感想。
「別說傻話了。」
淡然的嗓音這麼回應，帶著訓練完後的慵懶倦怠，一如既往沒什麼起伏波動。
看著狡嚙點燃香菸，然後嘴唇張合呼吸，吐出煙霧。用指節夾著的菸放在唇邊，隨時準備再吸。
抽起菸的時候，這男人總是顯得眼色迷濛，嘴唇、手指和香菸輕輕相互摩娑，菸嘴的部分也被這重複的動作被壓出了小小的凹痕。
赤裸裸的視線不斷向那邊投去，七槻毫不掩飾。
「怎麼？」面對那熱烈的視線，狡嚙詢問。
「給我一根吧？」
慢條斯理的再次吐出煙霧，然後他才回應：
「妳是不會抽菸的吧？」
「嗯，但是我想知道那是什麼味道。」想知道，在她失去的兩個感官之中，那代表了什麼意味。
「小孩子只知道糖果滋味的舌頭，可無法接受這種味道的啊。」
「真意外，原來狡嚙慎也先生是個戀童癖。」七槻不悅地皺起眉。
「二十五歲前後的男人，喜歡十五歲以上，二十歲前半的女性很正常吧？」
無論怎麼籌措那攻擊性的言詞，那傢伙總是能利用言語之間的漏洞將它繞開。緊咬著嘴唇沈默了好一陣子，賭氣的為了不和男人對上視線，七槻刻意地別開了臉。
一手拿起裝有礦泉水的寶特瓶，走到了七槻身旁坐下，手邊落在那柔軟的棕色髮絲上，像是安撫般輕輕的摸了摸嬌小的身影。
「妳啊，還是安安分分的補充水分就好。」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說道。
被燈光柔化了的臉部線條，讓平時總是稜角分明的模樣顯得十分溫柔。或許就是這樣的溫暖讓她無法漠視，一直以來只能小心翼翼的接受。
「啊……這種樣子我很喜歡呢！」
正當七槻這麼私語的同時，冰涼的水瓶赫然貼上了頸間，訝異的仰起腦袋，但因為燈光從上面打下來，黑色的瀏海遮住了眼睛，完全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
「這種話，等妳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再說吧。」
用指腹將菸捻熄，散落下了零碎的火星。
這麼回應的聲音比平時抽煙後都還沙啞深沉。對方有意識的側過了臉，香菸飄散出來的霧氣並沒有吐向她這邊，可是氣味還是能聞到的。
突然查覺到不對勁的七槻，倏然起身撲進對方的懷中。順帶撞翻了身旁的水瓶。
「別老是做什麼事都這麼突然，說過多少次了。」接住了那飛撲過來的重量，狡嚙無奈地勸告。
不是一次心想是不是因為這女人對他完全沒有感情，才能在那樣的事情發生以後，還能這麼自然而然的應對他。
「讓我確認一下。」
「怎麼？」
他的話像是一句都沒有聽到。我行我素一向是這女人的代名詞。
女人靠近了他的頸項，像極了在他的懷中撒嬌一樣的姿勢。嬌小的身體攬在懷中的觸感很好，近在咫尺的那雙嘴唇看起來那麼柔軟、那麼甜美。──簡直是種蠱惑。
七槻比起他矮了二十公分不止，這種橫跨在他身上的姿勢，只要微微低頭，剛好就能看見那稍微有點寬鬆的領口之下，露出的纖細鎖骨和白皙肌膚。
被濺出的水沾濕的運動服暈出了半透明的色澤，完全無法提供什麼遮蔽的作用。包裹在衣服之下水色也若隱若現。
還沒等到她回神過來，狡嚙默默的將掛在身上的毛巾給取下，一把披上了七槻的肩頭，緊緊裹住她的身體。一滴滴的水珠也順著頭髮的曲線，滴落在毛巾上。
「狡醬、つき醬，你們在嗎？快點換班了、啊……」
渾身濕透，衣衫淩亂的獵犬五號小姐，被獵犬三號先生困在懷中。
縢一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抱歉，你們繼續。」
好像打擾到不得了的事情了。於是獵犬四號先生愣了愣，反射性的轉身要向外走。
「誤會到哪裡去了。」即使是獵犬三號先生這麼試圖解釋著，也顯得有些無力。
「比如狡醬和つき醬在訓練室裡面玩濕身play什麼的，我都沒有看到。」
「才不是呢！星君。是氣味啊！」七槻眼裡滿滿的全是興奮的神色。
「……這麼解釋完全沒有比較好哦？つき醬。」
「欸！？為什麼？我能聞到味道了這樣不好嗎？」
「不、是很好啦！只是你們這樣子很糟糕，各種層面上都是。」
很不巧，獵犬五號小姐才不在乎視覺觀感好不好的問題。
於是縢思考了一下，果然還是覺得趕快離開才是正確的選擇。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訓練室總算又回復到兩人的寧靜。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感受到明天沒有安靜的日子好過了。
兩人用沉默哀悼平靜日子後的幾秒，狡嚙緩緩開口：
「妳太喜歡用肢體接觸來表示好感了。」順手拍拍七槻的肩膀示意她起来。
「呼呼！難道……這是害羞的意思？」
「並不是。快點起來了。」
「嗯……總覺得現在特別想黏著你。」
「好了，妳不能這樣隨便的黏著別人。」
「不要，我就是想這麼做啊！」
這女人就是能這麼不講道理，甚至比平日裡更加孩子氣。
「妳啊……」不知道自己會被做什麼吧？最後他並沒有把抱怨說出口，只能徒然的嘆息。
抓緊了狡嚙的衣服，七槻將自己的身體貼緊在他的懷中。
能順利回覆嗅覺感官的這幾分鐘的時間十分的短暫，可是對著她來說卻又十分的漫長。香菸的氣味又苦又澀，味道實在說不上好。
其實明明自己也早就知道該從他的懷中下來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聞著這個的氣味，想撒嬌的癮突然就上來了。
說不定在被遺忘的嗅覺記憶當中，代表了安心的味道呢……
看著對方眉頭微蹙，面色凝重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七槻一下子從他懷中抬起臉湊得很近，相互的氣息也完全纏繞在一起。然後她往前挪了挪身子，第一次吻了他。
果然，和書本裡寫的完全不一樣。不管是縈繞的氣味，還是舌尖上的味道都只有煙草苦澀，即使如此卻莫名的讓人貪戀。
短暫的幾秒後，她柔聲問：
「吶！狡嚙，晚餐想吃什麼？」
她相信自己這麼做一定有絕對的合理性。
＊＊＊＊＊＊
其實嗅覺感官是一種很有趣的記憶模式。失去嗅覺是遠比失去味覺更嚴重的多、也更深沉的事情，並不僅僅是對於氣味本身而已，還包括與氣味有關的事物其中的情感和聯想記憶，像判斷陌生氣味的安全性，首要反應就是在記憶中搜尋其來源或相似的氣味。簡而言之，從氣味來判斷是重要的生存本能。
和獵犬三號先生在一起的時間，像是在尋回失去的味道與人生一樣。
「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
失去部分感官後的不知道不知第幾日後的某一天，獵犬五號小姐對獵犬四號先生突然這麼發表她的感慨。
「嘛……怎樣都好。」簡直像在秀恩愛一樣。這麼暗暗想著，將自製的餅乾放在對方桌上，縢回的含糊。
隨即他才想到了真正重要的問題，關心的問：
「所以妳現在沒事了吧？」
「雖然感官還不是很敏銳，不過開始在星君面前多少也能正常的運作了。」七槻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餅乾袋子打開，裡面的東西倒是很豐富。
「巧克力口味的呢！」
一如既往縢做的餅乾很好吃。咀嚼著美味的餅乾，突然七槻發出一句驚悚的感慨：
「我很好奇狡嚙會是什麼味道呢？」
一瞬間空氣之中沒了聲響，靜謐了下來。
幾秒後獵犬四號先生一臉哀愁的道：
「……妳腦子終於壞掉了嗎？」
「真失禮啊！我的腦子好用的很。」當然這換來了獵犬五號小姐不悅的抗議。
「就像我剛才說的，嗅覺是很特別的感官，由於它的特殊性不但會引起主動記憶，也可以勾出深藏在潛意識的記憶，更能引發生理上的反響。說嗅覺是生命的緣起其實一點也不為過。」
「啊、是哦。那和妳想知道狡醬是什麼味道有什麼關係？」
「所以說像嗅覺記憶相比起其他的感官記憶來說更不容易忘卻。因此對我們來說是那就自己曾經存在過的證明，是自我身份認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妳的意思是吃掉能勾起妳感官記憶的狡醬，等於妳獲取再認感的方式嗎？」聽她說到這裡，縢多少也懂得她的意思了。這女人常識外的樣子已經是常態了。
「如果換算體重66公斤的成年男人，大概有39.6公斤的瘦肉，還有加上臟器、脂肪……等，大約能提供16萬大卡左右的卡路里。也就是說以女人熱量攝取，要將狡嚙整個人吃下去，大概需要吃92餐左右。」
「哈啊……妳計算的真清楚。不過，我並不想知道這個。」
「唔……不過反過來想，如果是像《伊索寓言》下金蛋的故事一樣，是在想獲取的東西中間，必須存在的媒介的話，那倒變成弄巧成拙了。」
「為什麼要考慮的這麼周全啊！妳是那來的食人物種嗎！？」
「要說也應該是異食癖吧？不過如果是人外的食人生物，最有名的就是塞壬了吧？用令人無法抗拒的致命歌聲和極為美麗的樣貌來蠱惑人心，使人落入她們的口腹之中。」
隨口應答著。七槻放松身體靠向椅背，一邊以調整姿勢支撐著平衡，一不小心就發出聲音的嘀咕道︰
「真想確認一下呢！」
「等等等、確認甚麼？對人類的食欲嗎？！つき醬，妳想對狡醬做什麼！？」
「嗯？啊、那個啊！」
就檢查的結果來看，失去感官並不是因為生病。恢復正常的嗅覺和味覺也應該要是正常的事。也就是說嗅覺和味覺失調的症狀都是源於精神上的壓力，是唯一合理的結論。
隨時都在照自己步調走，我行我素的女人像是歸納出了什麼答案點了點頭。
「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嘛！同樣只是把食物吃下而已，和狡嚙在一起吃飯的時間，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和獵犬三號先生在一起的每個夜晚，每次晚餐，久違的感受到的感官知覺，像是穿透神經一般撫慰她的內心。
再一下子，再久一些。想要待在某個人的身邊。無論從客觀還是主觀上來說，這種的台詞明明一點都不適合他們的這種關係。
「這很正常吧？」
突然獵犬四號先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喚回了她的注意。
「一個人和和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感覺，本來就完全不一樣啊！」
僅僅是幾個禮拜，一、兩個月的事情，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忘卻了。
「……看來我的確是很嚴重了啊！」
「妳現在才知道嗎？」
「是嗎。原來如此啊……是這樣啊。」
「妳一個人在恍然大悟什麼啊？」
相於縢的擔憂，七槻笑了。
「只是覺得稍微能懂了。」
「病因嗎？」
「不、是邊緣系統。」
「哈啊！？」
然而對於縢的疑惑，七槻似乎完全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雖然無法言喻、也不能用邏輯去解釋，邊緣系統是可人腦中，具有高度情感能力的腦區。而剛好邊緣系統的腦部結構和嗅覺感官的結構是很相近的。嗯、所以對我來說，果然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啊！想通了之後就覺得輕鬆多了呢！」
「完全聽不懂。不、難道是指這樣血肉嘗起來比較美味嗎！？妳真的沒問題吧？」
預料之外奇異的曖昧發言，簡直可以煽動人的危機感到達了最高點。
縢一臉微妙的打量著七槻，但是她卻露出了和平常一樣的損友的微笑。獵犬四號先生感覺搞不好獵犬五號小姐根本變成了貪婪血肉的賽壬。
「喂，彌谷要去吃飯嗎？」
終於剛剛外勤回來的狡嚙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而此時縢想出最好的辦法則是乾脆把所有的問題拋向獵犬三號先生。於是他用平時那般嘻笑著對狡嚙說：
「不可以啦！狡醬，靠近現在的つき醬很危險！」
「嗯？」狡嚙一臉不解地俯視著坐在位子上這麼說著的縢。
「沒什麼啦！去吃飯。走吧、走吧？」
縢側過頭看了看七槻，果不其然瞧見她嘴上微微上揚的弧度。
美麗的獵犬五號小姐笑聲柔和，嗓音也是難得的溫潤，聽著特别舒服。縢突然覺得，那種惹人憐愛的表情或許就是所謂海妖的魅惑。
目送著她站了起來走近了狡嚙，然後兩人一起離開。縢多少發覺他們的互動比起以前親近了許多，這種細小的改變。
唉呀！總之祝你好運，狡醬。
按照慣例往食堂走，食堂的菜色也仍是一成不變。
等多隆準備好了她餐點時，狡嚙已經坐在桌前喝咖啡了。
七槻拉開他對面的桌椅坐了下來，卻沒有開始對餐點動手。
和狡嚙一起吃飯變成了七槻最值得期待的事情。然而她現在似乎沒有相當專心在內容上頭，反而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有些愉悅的觀察著對方。
狡嚙用餘光掃過，那滿臉的笑意，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你是屬於會把不喜歡的東西先吃掉的人呢！」
「只是不想浪費而已。」
「跟我剛好相反呢！」
「這麼有趣？誰都會有不喜歡的食物吧？」
「嗯？是啊，所以是在表揚你的意思嘛！能把不喜歡的味道也好好吃下去，總覺得真厲害啊！」
「反倒是妳，如果自認是成年人的話，偶爾也好好的把不喜歡的東西吃下去啊。」
「欸！明明都是超級燕麥製成的東西，調味也應該弄得好吃一點啊！」七槻倒是對此表示不以為然。
起身去將餐盤放回回收區，回來時狡嚙順口詢問了一下：
「妳剛才跟縢說了什麼？」
關於獵犬四號先生剛才話中的意味， 七槻當然是如實答了：
「我跟他說如果要把你吃掉，按一日所需熱量計算，大概要一個月左右。」
的確是出乎意料的話題。
瞬間狡嚙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時，不自覺的帶上多了一分探究。現下他心裡肯定充滿難以置信和深深的疑惑吧！
於是他沒有回應，但這女人向來擅長自說自話：
「本來覺得能透過你回復感官，那麼這或許就是整合記憶的概念，可是又覺得以觸發媒介的觀點，或許不吃才是對的。」
將不斷閃出無數的資訊收歸，再歸納總結，變成了自己頭腦中的信息，狡嚙很快就分析出答案：
「是在談感官記憶的事情？」
「然後又因此談到了妖冶而危險的食人海妖。」
輕敲她腦門，狡嚙無奈地笑出了聲：
「那麼妳是阿格勞斐墨還是忒爾克西厄珀亞？」
「如果要像這樣被頌揚其名的話，我比較想當羅蕾萊。」
「選偶爾亦會視為塞壬的羅蕾萊算犯規吧？」
「也是啊！仔細想想現在我或許是帕耳忒諾珀呢！」
微微眯起的棕色眼眸彎起了柔軟的弧度，柔軟下來的面容五官精緻而曲線柔和。那無比純粹的笑容，輕易就能讓人不自覺的沉溺其中。
對這個名詞的含意，狡嚙立刻反應了過來。
「我開始想你，很多事情都是。」
她開始辨認對方的氣息，掛念著沉穩的心跳還有呼吸聲。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逐漸恢復的感官，卻又像是逐漸的被這個人給侵蝕，整個人彷彿被那苦澀的味道填滿。
「為什麼？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種事情只能問妳自己吧？」他不是那個能給她答案的人。
「奧德修斯也不過是將自己牢牢綁縛在桅杆上而已。」
「嗯，說的也是啊！」
即使是史詩之中最有智謀的奧德修斯所為也不過如此簡單。
七槻突兀的笑了，臉上漾著難以置信的愉悅笑意身子微往前傾附靠在桌緣，一字一句無聲呢喃：
「吶……我們來接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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